啾啾唧唧四边鸣，造字台边夜哭声。足见一篇无鬼论，便从上古已难行。
一粟先看世界浮，女娲搏土不曾休。自从未有人行日，玉兔金乌已出头。
鲁阳戈已嫌多事，第一尤憎后羿弓。正要不分昏与旦，悬他十日照寰中。
棋家国手说秋储，此局开从允子朱。破尽工夫究何用，笑他一著竞嬴输。
何须刻意别灵顽，物物同生宇宙间。各有出奇争胜处，翼填东海擘开山。
蚕食何堪四面来，阳人负黍踵难回。周家八百年天下，末路惟馀避债台。
晓馔牲牢夜击鲜，华堂养士各三千。何如五百田横客，蹈海都同鲁仲连。
督亢先看具地图，樊于期忽仰天呼。燕齐海上多奇士，狗盗要难及狗屠。
一椎一筑一匕首，三客果谁能策勋。沧海君来亦无用，先知独让滈池君。
开国先愁乏远图，西都习尚逮东都。汉家一代崇虚诞，黄石兵书赤伏符。
缘知隆准是真龙，白帝先愁试剑锋。功狗已烹高鸟尽，祇留一雉雊深宫。
万卷先从客舍储，撰成八览纪乘除。笑他只善居奇货，也学虞卿强著书。
汉家中叶庆连绵，元狩元封国祚延。天上岁星来执戟，如何天子不长年。
前殿危言批逆鳞，后宫恩重亦忘身。朱云折槛熊攀槛，越显名臣与美人。
兰茝招魂些续歌，楚天万里不生波。愿将鱼腹词人吊，文考湘江屈汨罗。
宣元以后治优柔，况复专朝有五侯。正与商君法相反，虱官不去鼠奸留。
客未登车主候门，世家家法已无存。史臣倘为宣尼讳，十四传中削此孙。
烈士伤心古道旁，一生曾未值孙阳。却看老骥还千里，正负盐车上太行。
法尧禅舜亦家风，二十韶年作上公。不见露台曾惜费，偏能全赐蜀山铜。
著书空费万黄金，剽窃根源尚可寻。吕览淮南尽如此，两家宾客太欺心。
并世才能识魏公，死犹两女嫁英雄。炙鸡斗酒无多费，我欲时时酹冢中。
大将王常太尉牟，啬夫游徼尽通侯。东京人物寥寥甚，卓茂居然冠辈流。
同时北海出儒宗，邴管仍堪合作龙。毕竟汉朝经学贵，黄巾争拜郑司农。
祖尚元虚自晋贤，黄初人物已开先。汉家盛日尊黄老，不习南华内外篇。
霸业王基并有因，转嫌封拜不酬勋。虞侯赐剑燕王刎，恐负难兄付托殷①。
东京文格本来卑，一字无惭语亦欺。不被古人瞒到底，曹娥碑与郭君碑。
多金赎女出匈奴，友谊曹瞒绝世无。愧煞君家五官将，刀头难赦仲宣孤。
圣證篇成汉学亡，六书训诂孰推详。一编难与专门较，杜预春秋宁谷梁。
家世何应出阿戎，嗜钱钻核作门风。葫芦麈尾皆长柄，莫哂南朝王侍中。
弦歌小邑最风流，一令宁输督八州。强使名贤附华胄，泉明地下亦包羞。
江东王气总绵延，晋宋梁陈代屡迁。只有蒋山惟一帝，居然香火占千年。
白雀空矜一世才，新支堡下忽徘回。死胡尚啮生天子，何怪坚头入梦来。
渔人何事舌偏饶，历数炎精迄本朝。从此桃源不淳古，并知刘石与苻姚。
虚无上八洞真仙，稗史新传委宛编。不信尧时白蝙蝠，能知混沌与开天。
已见苻坚过项城，八公鹤唳与风声。淮南鸡犬都仙去，尚剩沿山草木兵。
妄思成佛反遭魔，历劫应知负债多。何必赎身同泰寺，累他临殁唤荷荷。
武都山接谷轩辕，百顷仇池富水源。不是氐羌来据险，人间此亦种桃园。
萧曹丙魏冠西京，房杜沦亡姚宋生。只有汉唐人物好，中兴开国尽名卿。
三峰高接华山巅，下视苍茫几点烟。不是谪仙人在世，好诗谁敢问青天。
胡雏相异兆生时，铁额铜头并护持。制得猪婆龙死命，仅须一个李猪儿。
中唐风节数韩公，讵止文章一代雄。异类强藩尽低首，王庭凑与鳄鱼同。
总是沧桑劫里来，唐除丑口吕书回。何应一落金门第，不作仙人即盗魁。
万羊太尉李文饶，食料谁知命所招。日啖半升原作相，何需八百石胡椒。
转觉双鬟有定评，旗亭声价一时倾。怪他九级慈恩塔，遍检都无李杜名。
绝代才人韩致光，百篇诗句一奁香。虎须捋罢吟幺凤，铁是心肝锦作肠。
述怪稽神作语林，谁知劫数已相寻。冠貂衣紫人如豆，筛下南朝徐楚金。
年名五代不多时，七姓官家尽健儿。辛苦九朝长乐老，朝秦草楚费支持。
鲁论半部箧中藏，垂老应知亦健忘。怪底一朝多语录，用他学究佐兴王。
香孩儿事最堪疑，灭迹思将一代欺。身上黄袍袖中稿，制成恐不是临期。
百事都嫌强出头，扶乩坛上亦来游。神仙何苦名心重，处处题诗向酒楼。
诗案曾留御史台，憸人亦转叹奇才。雄文却要蛟龙助，不枉先生过海来。
尚书别有古文传，西蜀才人著太????。僭圣亦同非圣例，杨雄梅????赵师渊①。
一成一旅总堪凭，万顷洪涛一叶淩。不据西湖据东海，赵家端可号中兴。
儒林道学本同原，分传翻嫌史例繁。只我欲书三独行，石工军校郑监门①。
万乘曾为孤注来，惹他谗口一时开。契丹西夏非强敌，祇觉中原乏将才。
七尺终当死报君，黄冠南下属传闻。一编琬名臣录，都让王家生祭文。
戴主恩如戴昊天，投荒百日准归田。家风尚愧鄱阳集，雪窖冰天十五年。
诗情画笔号专门，三绝虽兼格不尊。说到彦回先齿冷，更谁人数赵王孙。
读史常侵夜漏馀，时时一梦到华胥。可知不在青天外，竟欲乘风去卜居。
都似空中飞鸟过，强分名目费编摩。试将列传平心看，一代传人本不多。
千日中山酝已尝，便须一锸冢中藏。伯伦死酒非真死，想要逃名入醉乡。
饮啄何须更好名，修真先要近人情。烹龙炰凤瑶池宴，谁说仙家不杀生。
晋代旌阳唐李筌，是谁人已得真诠。近来老辈神仙少，数到元时白玉蟾。
--- 清·洪亮吉 读史六十四首
【按】① 谓孙大帝宋太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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