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全归亦全,所系实非细。瞢然魂魄化,仍与亲附丽。
一一返厥原,同归天与地。形骸既速化,齿骨朽亦易。
留贻世间者,不灭惟此气。
古人善读书,书亦本来少。经年可卒业,不必彻昏晓。
沉酣六经外,袐籍偶搜讨。方书亦无几,素问及本草。
百二十国书,一一名作宝。少才能肆力,多即难见巧。
陈编逮今日,富至不胜考。所以无用书,空资蠹鱼饱。
天地虽至大,物力本不多。惟兹樽节心,为能养天和。
日食数万钱,远闻王与何。飞走不得逃,高下设网罗。
曾誇鳖重裙,兼诩四足鹅。风俗近益奢,背峰炙明驼。
俊味罔不登,搜及燕雀窠。末流心窃忧,讵敢扬厥波。
非有求福心,又岂惧谴诃。甘受鄙吝名,不敢知其佗。
学术本一途,后乃判释道。魏收最无识,作史列三教。
三教中复分,十百富名号。争奇仍斗捷,一一欲建效。
遂令清净域,无事亦争剽。民生半无业,物力因已秏。
合一纵甚难,何不各守要。兼收更非计,分路或同到。
惟求心所安,誓不惑果报。
新进喜事人,不可位相将。持其一偏见,遑复计得丧。
纷然变成法,毕竟无一当。古来大圣人,贵述不贵创。
周官不善读,邪说复首唱。青苗市易行,天地为播荡。
巴东亦不免,时露好事状。伟哉无口瓢,此乃真宰相。
侧闻飞仙人,上者居列洞。骑龙跨凤外,顽石亦能控。
游行一世间,风伯自迎送。怡神虽足乐,于世究无用。
况经年五百,劫数亦殊重。我意不谓然,隃糜复时弄。
空言如有裨,后世亦讽诵。无为守丹灶,宁可抱酒瓮。
化人王无功,日昨屡入梦。沉冥虽巳久,颜色益飞动。
醉乡苦无书,为写酒德颂。
家储万黄金,或者有忧色。行乞得数钱,陶然乐昕夕。
贱者未必非,贵者未必得。置身丰歉外,庶不为物役。
钟乳一千两,胡椒八百石。纵如彭祖寿,亦恐难毕食。
徒然使后来,笑声千载剧。
少岁盛意气,不愿为词人。垂老筋骨衰,勤力始作文。
投荒昨归田,松菊仅有存。亲亡逮卅年,兼复鲜弟昆。
偕老愿亦违,骨肉满墓门。尚幸一室中,不乏子与孙。
久客偶一归,旨酒又巳温。仆婢立我前,劝我尽一樽。
慰劳固多方,嚬笑恐未真。欲营山水区,庶毕劳瘁身。
持此一寸心,不死期报恩。
北辕穷大宛,西辔隃栈阁。洪河狎蛟蜃,沧溟截鲸鳄。
回思至危境,亦即寓至乐。岂惟豁双眸,胸次亦已拓。
丈夫处闾巷,百事苦束缚。终年心赏处,仅止一丘壑。
低瞻惭赤鲤,高视愧元鹤。宁知辘轳屩,天外亦飞落。
平生无别嗜,有景必搜索。生当恣游览,死即安冥漠。
一世谁最愚,南山石成椁。
束发事结交,良友堪悉数。文章与谈宴,各有投合处。
立身复不同,分道各驰骛。扬雄性沉默,逡秀欣世务。
君看华与管,始合分末路。彼此不必非,邪正性所赋。
即如同学者,意见亦参互。王何标理解,张赵崇传注。
玑称善名物,曜乃详训诂。一得皆可传,无须学跬步。
君看天上星,东西各分布。飞何必嗤走,赤亦难诮素。
绝交论亦褊,故者无失故。
学术尚周孔,治术尚黄老。汉家西京前,异说不得扰。
官皆核名实,学亦具师表。黄初尚元言,配老乃以庄。
治术日以颓,沿流益荒唐。明道崇理学,升孟以配孔。
专门学益希,语录衍千种。寥寥一千年,感此风教殊。
实政罕逮民,私心竞师儒。谁祀周元公,谁读轩辕书。
--- 清·洪亮吉 寓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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