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未忍思家难，傲骨原宜老布衣。今日王城成小隐，修篁影里掩柴扉。
少年里社目狂生，被酒时时带剑行。列传常思追剧孟，天心强派作程婴①。
忍寒何必因人热，超义无妨冒死争。到此一齐都忏悔，道书坐对短灯檠。
不留宿孽累儿孙，不向情田种爱根。绮语早除名士习，画楼宁负美人恩①。
世惟解事方循分，行果知难敢放言。心折竹溪名父子，从他闽洛溯渊源。
总角知交两托孤①，凄凉身正在穷途。当时一诺凭吾胆，今日双雏竟有须②。
教养兼资天所命③，解推不吝我非愚。人生交友缘何事？忍作炎凉小丈夫！
金台讲席就神京①，老友承而晋六卿②。我不弹冠为贡禹，公先具疏荐弥衡。
伧荒那办官中事，萧瑟将为海上行③。多谢尚书为毁草④，食贫转得遂余生。
怜才谁似郭公贤①，荐我名居诸老先。充隐本非真处士，辞征曾赋返游仙②。
头皮未送宁奇节，肝胆相亲似宿缘。此事不惟知己感，承平忆到德宗年。
卅载倾心沧趣楼①，风流宏奖世无俦。自经导诱诗源得，尽览收藏画笔遒②。
艺苑共尊今六一，经筵代进我春秋③。八年前附香山社④，末座匆匆亦白头。
文章宁复见为人，我服遗山论世真。尚气立生无为谤，恃名易坠不訾身。
投书狎至劳邮传①，拙集频翻愧手民②。两事看来均分外，日防遗行玷吾闽。
崇陵九度哭先皇，雪虐风饕梁格庄。百口人争识越分，一心我止解尊王。
世无信史谁公论，老作孤臣亦国殇。留得光宣真士气，任他地老与天荒。
烟云供养御书鲜①，一道纶音落九天。槁项幸从遗老后，剜心欲献圣人前。
惜逢颓运如今日，恨不沙场死壮年。得傍皇居臣愿遂，移家争忍出幽燕。
渐台未败焰恢张，竟有征书到草堂。不许杜微甘寂寞，似云谢胐善文章。
胁污阳托怜才意，却聘阴怀觅死方①。彻幸未蒙投阁辱，苟全性命托穷苍。
宦情早淡岂无因，乱世诚难贡此身。移译泰西过百种①，传经门左已千人②。
自坚道力冥机久，不饮狂泉逐世新。坐对黄花微一笑，原来有味是能贫。
谁拥皋比扇丑图？磨牙泽吻龁先儒。江河已分随流下，名教何曾待我扶。
强起捋须撩虎豹，明知袭狗类鼱鼩。一篇道命程朱录，面目宁甘失故吾。
作客长安二十年，时闻乞米到门前。食贫与子尝同病，博施如尧岂有权。
未敢自侪游侠传，不妨略剖卖文钱。肯从杜白矜裘厦，阳羡曾无半亩田①。
能排元美惟熙甫，稍近昌黎只穆修。二子苦甘微有会，一时毁誉竟何忧。
终身恨未几神味，下手深知避镂锼。四十年来炉火候，不偏刚处岂偏柔①。
--- 清·林纾 七十自寿
【按】① 四十年来，连为亲友鞠孤儿七八。其最廑余怀者，则王林两小生。事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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