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泽生明月，苍山①夹乱流。云中君不降②，竟夕自悲秋。
--- 唐·马戴 楚江怀古三首 其一
【按】① 一作：葭 ② 一作：见《升庵诗话》：
前联虽柳恽不是过也，晚唐有此，亦希声乎！严羽卿称戴诗为晚唐第一，信非溢美。《艺苑卮言》：
权德舆、武元衡、马戴、刘沧五言，皆铁中铮铮者。“猿啼洞庭树，人在木兰舟”，真不减柳吴兴；《回乐峰》一章，何必王龙标、李供奉！《诗薮》：
晚唐“猿啼洞庭树，人在木兰舟”，宋人“雨砌堕危芳，风轩纳絮绵”，皆句格之近六朝。《唐诗归》：
谭云：“光集”妙，承“气”字尤妙（首句下）。钟云：二语以连续为情景（“猿啼”二句下）。《唐诗评选》：
神情光气何殊王子安？固非高廷礼辈所知。“广泽生明月”较之“乾坤日夜浮”，孰正孰变，孰雅孰俗，必有知者。“云中君不降”五字一直下语，而曲折已尽，可谓笔外有墨气，奇绝。《五朝诗善鸣集》：
读虞臣中两联，赞叹不足，唯令人顶礼。我欲如李洞之铸浪仙。《唐诗摘钞》：
尾联见意。三、四二语，真脍炙千古。韦庄亦有“鸟栖彭蠡树，月上建昌船”，句法与此同，何以不为人所称？此以景事衬对，句中便含有悲秋意故也；韦句地名亦不佳。……结见怀古之意。《唐律消夏录》：
“广泽”二句只写闲景，不曾含蓄得怀古意，故结句便觉直率。《渔洋诗话》：
尝见皇甫少玄、百泉兄弟论诗，五言以“猿啼洞庭树，人在木兰舟”为极则。《唐诗成法》：
三四王渔洋以为诗之极致。五六作“梦泽”、“巫山”方切，但与“楚丘”、“洞庭”用地名太多，故浑言“广泽”、“苍山”耳。有议其不切者，非。《唐诗笺要》：
诗至会昌，气最薄而情最幻。薄极乃幻，幻则无复能厚之理矣。此间关系气运甚微，恐主之者非人事也。《唐贤小三昧续集》：
次联下字令人揽结不尽，皇甫兄弟谓此为五言极则，洵具眼也。《重订中晚唐诗主客图》：
次联意景较宽，声响较大，不知者认为初盛，胜贾、喻也《“猿啼”二句下）。《唐诗近体》：
二句连读，乃见标格（“猿啼”二句下）。怀古（末二句下）。《问花楼诗话》：
《楚江怀古》一首，柳吴兴无以过之。严羽推为晚唐之冠，信哉！《诗境浅说》：
唐人五律，多高华雄厚之作。此诗以清彻婉约出之，如仙人乘莲叶轻舟，凌波而下也。《唐诗鉴赏辞典》：
木兰舟：典出《迷异记》：“木兰洲在浔阳江中，多木兰树，七里洲中有鲁班刻木兰为舟。”云中居：云神。
【简析】：
诗题怀古，实是抒发自己的感情，自己怀才不遇，很自然地想起屈原来，这就不只是秋的萧瑟，而是自身的悲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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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宣宗大中初年，原任山西太原幕府掌书记的马戴，因直言被贬为龙阳（今湖南汉寿）尉。从北方来到江南，徘徊在洞庭湖畔和湘江之滨，触景生情，追慕前贤，感怀身世，写下了《楚江怀古》五律三章。这是其中第一篇。
近人俞陛云在《诗境浅说》中说：“唐人五律，多高华雄厚之作，此诗以清微婉约出之，如仙人乘莲叶轻舟，凌波而下也。”他以“清微婉约”四字标举此诗的艺术风格，确实别具只眼。
秋风遥落的薄暮时分，江上晚雾初生，楚山夕阳西下，露气迷茫，寒意侵人。这种萧瑟清冷的秋暮景象，深曲微婉地透露了诗人悲凉落寞的情怀。斯时斯地，入耳的是洞庭湖边树丛中猿猴的哀啼，照眼的是江上飘流的木兰舟。“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楚辞·九歌·湘夫人》），“船容与而不进兮，淹回水而凝滞”（《涉江》），诗人泛游在湘江之上，对景怀人，屈原的歌声仿佛在叩击他的心弦。“猿啼洞庭树，人在木兰舟”，这是晚唐诗中的名句，一句写听觉，一句写视觉；一句写物，一句写己；上句静中有动，下句动中有静。诗人伤秋怀远之情并没有直接说明，只是点染了一张淡彩的画，气象清远，婉而不露，让人思而得之。黄昏已尽，夜幕降临，一轮明月从广阔的洞庭湖上升起，深苍的山峦间夹泻着汩汩而下的乱流。“广泽生明月，苍山夹乱流”二句，描绘的虽是比较广阔的景象，但它的情致与笔墨还是清微婉约的。同是用五律写明月，张九龄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望月怀远》），李白的“梦绕城边月，心飞故国楼”（《太原早秋》），杜甫的“星垂平野阔，江入大荒流”（《旅夜书怀》），都是所谓“高华雄厚”之作。而马戴此联的风调却有明显的不同，这一联承上发展而来，是山水分设的写景。但“一切景语，皆情语也”（田同之《西圃词说》），“广泽生明月”的阔大和静谧，曲曲反衬出诗人远谪遐方的孤单离索；“苍山夹乱流”的迷茫与纷扰，深深映照出诗人内心深处的撩乱彷徨。夜已深沉，诗人尚未归去，俯仰于天地之间，沉浮于湘波之上，他不禁想起楚地古老的传说和屈原《九歌》中的“云中君”。“屈宋魂冥寞，江山思寂寥”（《楚江怀古》之三），云神无由得见，屈子也邈矣难寻，诗人自然更是感慨丛生了。“云中君不见，竟夕自悲秋”，点明题目中的“怀古”，而且以“竟夕”与“悲秋”在时间和节候上呼应开篇，使全诗在变化错综之中呈现出和谐完整之美，让人寻绎不尽。
从这首诗可以看到，清微婉约的风格，在内容上是由感情的细腻低回所决定的，在艺术表现上则是清超而不质实，深微而不粗放，词华淡远而不艳抹浓妆，含蓄蕴藉而不直露奔迸。马戴的这首《楚江怀古》，可说是晚唐诗歌园地里一枝具有独特芬芳和色彩的素馨花。
（李元洛）（类似词句）露气寒光集
【露气浸寒光分照】《氐州第一·玉蝀桥晓看新荷，用清真韵》李岳瑞·清末近现代初
（类似词句）猿啼洞庭树
【猿啼洞庭树】《送安仲》李云龙·明
【石洞猿啼玉树秋】《送虎丘原石介长老住灵隐》陈琏·明
（类似词句）人在木兰舟
【人在木兰舟】《一萼红 送别》刘基·元末明初
【斜阳人在木兰舟】《自寿春镇登舟值水势如海》张九一·明
【人在木兰舟】《送安仲》李云龙·明
【科头人在木兰舟】《秋江泛棹图》戴亨·清
【人在木兰舟】《梦江南 怀人二十首》柳是·清
【销魂人在木兰舟】《浣溪沙 春闺》王瑞淑·清
【梦中人在木兰舟】《望家乡》蔡德晋·清
【锦帆人在木兰舟】《送秦留仙检讨请假归无锡》魏裔介·清
【人在木兰舟】《偶有所会》张中行·近现代
【人在木兰舟】《双调忆江南三首》江南雨·当代
【犹疑身在木兰舟】《寄昭德兄弟》晁说之·宋
【家在木兰舟】《雨后泊桃花溪》李云龙·明
【思君只在木兰舟】《题画寄沈纯父》欧大任·明
【笛声遥在木兰舟】《题陆子引画》边贡·明
【郎在木兰舟】《望江南》夏完淳·明
【木兰舟在镜中摇】《淡北八景 芦洲泛月》林逢原·清
【今宵身在木兰舟】《踏莎行 别情》杨芳灿·清
【骚人遥驻木兰舟】《酬曹侍御过象县见寄》柳宗元·唐
【行人空击木兰舟】《扬州竹西亭》赵鼎·宋
【送行人上木兰舟】《送金文振同知还松江》叶兰·元
【有人独上木兰舟】《题扇三首》王士熙·元
【美人木兰舟】《送秦彦明》谢应芳·元末明初
【人家争系木兰舟】《筠阳春述怀七首 其四》刘崧·元末明初
【无人共载木兰舟】《宝峰僧楼看沈启南画因怀画中诗人存殁》刘英·明
【行人初上木兰舟】《入省次洛容登舟》卢龙云·明
【故人何处木兰舟】《秋日登黄鹤楼怀刘四皋》宋登春·明
【故人曾共木兰舟】《剑浦怀宗思兼先生》徐熥·明
【行人迢递木兰舟】《寒食自横金归汎石湖》文徵明·明
【游人还上木兰舟】《陪蒲涧诸公游石湖》文徵明·明
【更何人共木兰舟】《湘水巫云曲》沈明臣·明
【故人新置木兰舟】《送徐裕轩》韩雍·明
【江南人候木兰舟】《定兴道中同左时翊大参联句》祁顺·明
【佳人无赖木兰舟】《同黄生过方生仲闇适沙棠入湖曲因寄声留棹子夜同醉狭斜中》胡应麟·明
【美人初上木兰舟】《文溪紫水》许炯·明
【惜芳人倚木兰舟】《秋江月》韩上桂·明
【美人同上木兰舟】《江南春二首和倪元镇作》黄淳耀·明
【三人同载木兰舟】《邓尉探梅舟中同惠仲儒程筠轩作》元璟·清
【有人扶上木兰舟】《一剪梅 春水和李宾石》周之琦·清
【木兰烟隔美人舟】《唐多令 倚楼目远春人不来》姚燮·清
【倩人扶上木兰舟】《戏题陈叔毅桃叶渡江图小照二首》查慎行·清
【迎人多上木兰舟】《岁草怀人二十四首 李太守廷敬》洪亮吉·清
【未归人忆木兰舟】《题张司马若霳七夕乘槎图次六给谏韵四绝句》范咸·清
【暮江人上木兰舟】《浣溪沙 春游》董俞·清
【春风人上木兰舟】《严藕渔宫赞假归无锡》郭棻·清
【几人知泛木兰舟？】《昆城湖秋泛》钱湄·清
【西风人倚木兰舟】《浣溪沙》顾信芳·清
【主人曾舣木兰舟】《过张氏废园有感》黄景仁·清
【美人犹荡木兰舟】《虎邱怀古》方仁渊·清末近现代初
【人坐木兰舟】《十六字令 心岫词人倚调题石子浮梅再泛图，颇饶佳致，余亦继声》高燮·清末近现代初
【紫衫人远木兰舟】《随想随作》胡云飞·当代
【题襟人在兰舟】《高阳台四首》蒋敦复·清
【人在兰舟】《山亭柳 咏隋堤新柳》邹祗谟·清
【伤春人在兰舟】《声声慢 橹声》冯煦·清末近现代初
【人在木兰船】《送杜于皇归郢》夏完淳·明
【人在木兰艭】《菩萨蛮》庄棫·清
【爱莲人在木兰船】《古稀四首》张中行·近现代
（类似词句）广泽生明月
【大泽生明月】《六月二十日梦中作七夕诗觉而忆其全篇录以纪异》黄佐·明
（类似词句）苍山夹乱流
【苍山长夹两江流】《双清秋月》乌延师中·元
（类似词句）云中君不降
【云中一降武夷君】《送曹子方赴福建运判》张耒·宋
【欲降云中君】《去岁道巴陵登岳阳楼以望洞庭真天下之壮观也因诵孟浩然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之句追古今绝唱用以为韵赋诗十篇》李纲·宋
【云中君未降】《琪林晚眺》屈大均·明末清初
【君不见云间月】《杂曲歌辞 行路难五首》贺兰进明·唐
【君不见云中月】《和高季迪将进酒》王汝玉·明
【君不见汉皇一赦云中守】《昆崙战》李东阳·明
【云中之君不出户】《题画山水》邓林·明
【云中君不见】《晓发梅塘寄怀家姊》吴茝·清
【君不见侧峰横岭云中峙】《长城行》弘历·清
【君不见淮王鸡犬云中去】《摸鱼子 谢念东先生惠药》曹贞吉·清
【云中君不来】《秋夜作》邵晋涵·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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