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更变化，岁暮一何速。晨风怀苦心，蟋蟀伤局促。
荡涤放情志，何为自结束。燕赵多佳人，美者颜如玉。
被服罗裳衣，当户理清曲。音响一何悲，弦急知柱促。
驰情整巾带，沉吟聊踯躅。思为双飞燕，衔泥巢君屋①。
--- 魏晋·无名氏 古诗十九首 其十二
【按】①《文选》二十九。玉台新咏一作：枚乘诗。《诗纪》十。又《文选》二十四赠秀才入军诗注引一句。又二十九杂诗注引促一韵。《御览》三百八十一引玉、曲、促、屋四韵。草堂诗笺四丽人行注作古乐府。引一句。以下资料来源未详：
出自《古诗十九首》之十二。
逶迤：长貌。
相属：连续不断。
回风：旋风。
萋：盛也。“萋已绿”，犹言“妻且绿”。以上四句写景物，这时正是秋风初起，草木未衰，但变化即将来到的时候。
晨风：《诗经·秦风》篇名。《晨风》是女子怀人的诗，诗中说“未见君子，忧心钦钦”，情调是哀苦的。
蟋蟀：《诗经·唐风》篇名。《蟋蟀》是感时之作，大意是因岁暮而感到时光易逝，因而生出及时行乐的想法，又因乐字而想到“好乐无荒”，而以“思忧”和效法“良士”自勉。
局促：言所见不大。
结束：犹拘束。以上四句是说《晨风》的作者徒然自苦，《蟋蟀》的作者徒然自缚，不如扫除烦恼，摆脱羁绊，放情自娱。
【简析】：
本篇十句，内容是感叹年华容易消逝，主张荡涤忧愁，摆脱束缚，采取放任情志的生活态度。结构是从外写到内，从景写到情，从古人的情写到自己的情。《国学网站》：
处在苦闷的时代，而又悟到了“人生非金石，岂能长寿考”的生命哲理，其苦
闷就尤其深切。苦闷而无法摆脱，便往往转向它的对立一极－－荡情行乐。本诗所
抒写的，就正是这种由苦闷所触发的滔荡之思。
诗人大约是独自一人，徘徊在洛阳的东城门外。高高的城墙，从眼前“逶迤”
（绵长貌）而去，在鳞次栉比的楼宇、房舍外绕过一圈，又回到原处、自相连接
－－这景象不正如周而复始的苦闷生活一样，单调而又乏味么？四野茫茫，转眼又
有“初淅沥以萧飒，忽奔腾而砰湃”的秋风，在大地上激荡而起，使往昔葱绿的草
野，霎时变得凄凄苍苍。这开篇四句，显然不仅描述着诗人目击的景象，其中还隐
隐透露着诗人内心的痛苦骚动。生活竟如此重复、单调变化的只有匆匆逝去的无情
时光。想到人的生命，就如这风中的绿草一般，繁茂的春夏一过，便又步入凄凄的
衰秋，诗人能不惊心而呼：“四时更变化，岁暮一何速”！眼前的凄凄秋景，正这
样引发出诗人对时光速逝的震竦之感。在怅然扔失意的心境中，就是听那天地间的
鸟啭虫鸣，似乎也多一重苦闷难伸的韵调：“晨风怀苦心，蟋蟀伤局促。”“晨风”即“?鸟”，“局促”有紧迫、窘困之意。?鸟在风中苦涩地啼叫，蟋蟀也因寒
秋降临、生命窘急而伤心哀鸣。不但是人生，自然界的一切生命，不都受到了时光
流驶的迟暮之悲？这一切似乎都从相反方面，加强着诗人对人生的一种思索和意念
：与其处处自我约束，等到迟暮之际再悲鸣哀叹，何不早些涤除烦忧、放开情怀，
去寻求生活的乐趣呢－－这就是突发于诗中的浩然问叹：“荡涤放情志，何为自结
束”？
以上为全诗之第一节。读者可以看到，在此节中盘旋往复的，其实只有一个意
念，即“荡涤放情”之思。这种思绪，原本来自于诗人自身生活中的苦闷，与所见
景象并无关涉。但诗人却将它移之于外物，从衰飒悲凉的秋景中写来。便令人感到
，从“高且长”的东城，到凄凄变衰的秋草，以至于?鸟、蟋蟀，似乎都成了苦闷
人生的某种象征，似乎都在用同一个声调哀叹：“何为自结束”、“何为自结束”
！这就是审美心理上的“移情”效果。这种贯注于外物、又为外物所烘托而强化的
情感抒写，较之于直抒其怀，无疑具有更蓬勃的葱茏的感染力。自“燕赵多佳人”
以下，即上承“荡情”之意，抒写诗人的行乐之境。－－当“何为自结束”的疑虑
一经解除，诗人那久抑心底的声色之欲便勃然而兴。此刻，身在“东城”外的诗人
，，竟做了一个极美妙的“燕赵佳人”梦：他恍惚间在众多粉黛丛中，得遇了一位
“颜如玉”的佳人；而且奇特的是，一转眼，这佳从便“罗裳”飘拂、仪态雍容地
端坐在诗人家中，分明正铮铮地习练着靖商之曲。大约是因为琴瑟之柱调得太紧促
，那琴间竟似骤雨急风，听来分外悲惋动人－－读者自然明白，这情景虽然描述得
煞在介事，实际上不过是诗人那“荡情”之思所幻化的虚境而已。所以画面飘忽、
转换也快，呈现出一种梦寐般的恍惚感。
最妙的是接着两句：“驰情整中带，沈吟聊踯躅（且前且退貌）”。“中带”
，一本作“巾带”。这两句写的是谁？照张庚的说法：“凡人心慕其人，而欲动其
人之亲爱于我，必先自正其容仪……以希感到佳人也”（《古诗十九首解》）。那
么，“驰情”而“整中带”者，显然就是诗人了。那当然也有道理（只与整句不太
连贯）。不过，苦将其视为佳人的神态表现，恐怕还更有韵致些。因为佳人之“当
户”理琴，本来并非孤身一人。此刻在她对面，正目光灼灼注视着她，并为她的容
颜、琴音所打动，而为之目凝神移的，还有一位梦想着“荡涤放情志”的诗人。正
如吴淇所说：“曰‘美者’，分明有个人选他（按，即“她”）；曰‘知柱促’，
分明有个人促他”分明有个人在听他；“曰‘整中带’，分明有个人看他；曰‘踯
躅’，分明有个人在促他”（《选诗定论》）。“驰情整巾带”两句，正是写佳人
在这“选”、“听”、“看”、“促”之下的反应－－多情的佳人面对着诗人的忘
形之态，也不觉心旌摇荡了。但她不免又有些羞涩，有些踌躇，故又是“沉吟”、
又是“踯躅”（显然已舍琴而起），表现出一种“理欲交战情形”；但内心则“早
已倾心于君矣”－－这就是前人称叹的“‘驰情’二句描写入神”处。在这种图画
也“画不出的捉衣弄影光景”中，佳人终于羞羞答答地吐露了心意：“思为双飞燕
，衔泥巢君屋”。借飞燕双双衔泥巢屋之语，传达与诗人永结伉俪之谐的深情，真
是“结得又超脱、又缥缈，把一万世才子佳人勾当，俱被他说尽”（朱筠《古诗十
九首说》）。
这就是诗人在“东城高且长”的风物触发下，所抒写的“荡涤放情志”的一幕
；或者说，是诗人苦闷之际所做的一个“白日梦”。这“梦”在表面上很“驰情”
、很美妙。但若将它放在上文的衰秋、“岁暮”、鸟苦虫悲的苍凉之境中观察，就
可知道：那不过是苦闷时代人性备受压抑一种“失却的快东与美感的补偿（尼采）
，一种现实中无法“达成”的虚幻的“愿望”而已。当诗人从这样的“白日梦”中
醒来的时候，岂不会因苦闷时代所无法摆脱的“局促”和“结束”，而倍觉凄怆和
痛苦么？
（潘啸龙）（类似词句）东城高且长
【东城高且长】《拟古六首上鲜于大夫子骏 东城高且长》晁补之·宋
【东城高且长】《拟古十九首》朱晞颜·元
【东城高且长】《唐申拟古》李长霞·清
【潍城高且长】《春感四章》曹家达·清末近现代初
（类似词句）逶迤自相属
【逶迤自相属】《自杨子舍舟步入常熟县》袁凯·元末明初
（类似词句）回风动地起
【回风动地起】《苍梧旅次柬王明卿时余将有灵渠之游》岑徵·明
【悲风动地起】《杂诗》曹植·汉末魏晋初
【惊风动地起】《游喷玉潭》司马光·宋
【惊风动地起】《别二友》孔平仲·宋
【北风动地起】《同李主簿叔文饮北庄》晁补之·宋
【北风动地起】《并州少年行》元好问·金末元初
【秋风动地起】《古意二首》刘祁·元
【朔风动地起】《出塞曲二首》卢龙云·明
【秋风动地起】《送鲁举人廷瞻廷对》史鉴·明
【雷风动地起】《憩云亭在黄龙洞口》庞嵩·明
【狂风动地起】《拟古十一首》顾璘·明
【北风动地起】《戴明府漱江亭》潘榛·明
【北风动地起】《悲秋》戴亨·清
【昨夜西风动地起】《武陵吴翠丞降乩题诗仿其意为此》黄景仁·清
【树树西风动地起】《蝶恋花 六首》詹安泰·近现代
【回飙动地起】《发京师二首》李梦阳·明
【回飙动地起】《又四首》曹家达·清末近现代初
【回风动地飞花乱】《秋林会友图》史鉴·明
【回风动地来】《先业师陈翔翰先生以庚子十二月朔日讳于今三年矣秋夜沈沈，怆然旧意，百端交集，作感旧三章》曹家达·清末近现代初
【回风动地来】《题秦生伯未严生苍山霜林觅句图》曹家达·清末近现代初
（类似词句）秋草萋已绿
【秋草萋已绿】《方氏日趣轩》王恭·明
【春草萋已绿】《感怀二十首》于慎行·明
【池草萋已绿】《忆弟》王立道·明
【洲草萋已绿】《同人冒雨寻白兆山桃花岩中途雨甚小憩山寺被酒有怀太白》左宗植·清
【秋草倏巳绿】《秋日重过上方寺》李梦阳·明
【萋绿垣墉秋草丛】《浓荫》添雪斋·当代
（类似词句）四时更变化
【四时更变化】《伤时二首》孟云卿·唐
【四时更变化】《秋风词》甘泳·元
【四时有变化】《效阮公诗十五首》江淹·南北朝
【四时变化岂定律】《子直携杂文见过》刘敞·宋
【四时五变化】《寄题新居罗长卿观澜阁兰堂二首》周必大·宋
【四时变化有盈虚】《题锦屏山》度正·宋
【四时变化万物成】《题谢子高易义》李复·宋
【变化四时无俗韵】《婺源胡氏屏山楼》郑玉·元
【四时更代观形化】《双井敝庐之东得胜地一区长林巨麓危峰四环泉甘土肥可以结茅庵居是在寅山之颏命曰寅庵喜成四诗远寄鲁直可同魏都士人共和之》黄大临·宋
（类似词句）岁暮一何速
【岁暮一何速】《月夕得友偶集文选古诗句赋感怀一首》宋伯仁·宋
【日莫一何速】《别诗六首》徐枋·明末清初
【岁华一何速】《春晚小园》刘敞·宋
【百岁一何速】《拟古用陆国隐韵三首 其二》陶宗仪·元末明初
【岁月一何速】《留别惠明四妹，兼示惠筠三妹纳溪》胡惠溥·当代
【岁暮一何疾】《西归七首次韵和泗州十五叔父》晁补之·宋
【岁暮一何早】《效阮公咏怀》薛蕙·明
（类似词句）晨风怀苦心
【晨风怀苦心】《上夹谷书隐先生六首》何梦桂·宋
（类似词句）蟋蟀伤局促
【蟋蟀伤局促】《四时田园杂兴四首》曹家达·清末近现代初
【局促展蟋蟀】《郭桐冈楼宴集》左国玑·明
【蟋蟀空局促】《同生曲》李攀龙·明
（类似词句）荡涤放情志
【荡涤情志】《秋胡行二首》赵南星·明
【荡涤放情愫】《寄泽州张吏部四十韵方闻屯留暴给谏之讣诗末悼之兼怀张藐姑甘州》钱谦益·明末清初
（类似词句）何为自结束
【胡为自结束】《春日过李宛平于美》于慎行·明
【何事自结束】《述遇》屠本畯·明
【何以自结束】《送易庐》王易·清末近现代初
【公早结束来何为】《汴泗交流赠张仆射》韩愈·唐
【何为结束怀忧伤】《拟古》方维仪·明
【结束欲何为】《录别》李攀龙·明
【何为自羁束】《松下自遣》释智圆·宋
【何为自缚束】《江湖散人诗次韵》符锡·明
【何为求荣自束缚】《公无渡河歌》沈天宝·清
（类似词句）燕赵多佳人
【燕赵多佳人】《送叶伸出使河北》张舜民·宋
【燕赵多佳人】《杂言》艾性夫·宋末元初
【燕赵佳人本自多】《燕歌行》萧绎·南北朝
【燕赵佳人自多】《高句丽》王褒·南北朝
【燕赵佳人奉管弦】《詶太原狄尚书见寄》刘禹锡·唐
【燕赵类佳人】《玉》李峤·唐
【因知燕赵佳人颜似玉】《古意代友人投所知》贯休·唐
【燕赵佳人接土风】《和并州刘密学见寄》魏野·宋
【燕赵佳人美如玉】《鞦韆行寄赵季良时赵留京邑》吴莱·元
【燕赵佳人独擅场】《百香诗 胭脂》郭居敬·元
【燕赵佳人结佩环】《次韵杨秉哲录事见寄二首》贝琼·元末明初
【燕赵有佳人】《美女篇》卢龙云·明
【佳人燕赵独倾城】《偶赠》张元凯·明
【佳人燕赵出】《爱妾换马》徐庸·明
【弹非燕赵佳人瑟】《阿兰行答李于美》欧大任·明
【谁云燕赵有佳人】《萧都事席上戏赠歌者二首》林大春·明
【燕赵佳人薛素卿】《潞河留别王行父袁微之李本建徐象先四绝句》胡应麟·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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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赵徵佳人】《中秋对月二首》范钦·明
【北地佳人首燕赵】《雪儿歌》黄衷·明
【燕赵佳人真擅场】《长干行》钱谦益·明末清初
【似燕赵佳人风致】《霜叶飞 黄芽菜》尤侗·明末清初
【燕赵有佳人】《北邙山》董文骥·明末清初
【燕赵佳人】《华胥引 蝶梦燕赵》曹尔堪·清
【燕赵佳人本耐寒】《十二月看牡丹》金朝觐·清
【燕赵佳人美如玉】《大学》章炳麟·清末近现代初
【燕赵多美人】《寄远》留睿·元
【燕赵多美人】《送王原常用其留别诗句为题三首 璧水日论心》杨守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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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赵多佳丽】《送员倩侄北游有怀越石》齐莱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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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吟聊踯躅】《感怀二十首》于慎行·明
【沉吟聊踯躅】《拟古诗二十首》杨起元·明
【沉吟徒踯躅】《寄文德承》潘光统·明
【沉吟空踯躅】《古诗十九首》释函是·明
【行踯躅坐沈吟】《九日雨阻天宁寺联句》查慎行·清
【沉吟长踯躅】《小极音哑感赋四首》陈曾寿·清末近现代初
（类似词句）思为双飞燕
【愿为双飞燕】《拟燕赵多佳人》周紫芝·宋
【愿为双飞燕】《都门道》李序·元
【思为双飞鹤】《莲亭奉南渭王宴中作》黄佐·明
（类似词句）衔泥巢君屋
【衔泥巢君屋】《戏赠张叔甫》黄庭坚·宋
【衔泥巢君屋】《和鲍照咏燕》蔡兆华·清
【衔坭巢君屋上梁】《燕歌行》李孙宸·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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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衔泥巢君堂】《古意》艾性夫·宋末元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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